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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促织》是一篇思想性、艺术性结合得相当好的小说。小说开头先交代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和小说中人物活动的具体社会环境。它假托明代,却明显地有着作者生活时代的影子。官中从皇帝到后妃幸臣喜斗蟋蟀,为此每年都要向民间征收。本来不产此物的陕西省华阴县,由于县令献媚上官,进了一头轻捷善斗的蟋,遂被上司责成每年都要进上,并成定例。县令责成里胥里正,猾點地里胥就借此科敛丁口,敲诈勒索,为了一头小蟋蟀,往往要弄得好多人家倾家荡产。
《促织》小说中的成名本是一位乡村中的读书人,被猾胥报充里正。由于他为人老实,不会敲诈勒索,结果把家产赔了个精光。这时又赶上征收蟋蟀,他既不敢科敛丁口,又无家产好,赔,为此“忧闷欲死”。妻子建议他自己去捉,但又捉不到合格的,结果波县令严限追比,打得两腿浓血流离,连蟋蟀也不能捉了,他只有“转侧床头,惟思自尽”。后来好不容易捉到一只象样的,举家庆贺,如得连城拱璧,不料又被九岁的小儿子弄死,妻子闻之“面色灰死”,成名闻妻言“如被冰雪”;更可悲的是儿子也知闯了大祸,吓得投井自尽。夫妻本欲责打儿子,此时“化怒为悲,抢呼欲绝”,“夫妻向隅,茅舍无烟,相对默然,不复聊赖”。
《促织》为了一只供达官贵人们取乐的小小蟋蟀,弄得成名家破人亡,欲死不得,欲活不能,这是一幅多么凄惨悲凉的人生图画啊!但作者没有让自己的忠厚善良的主人公顺势跌入悲惨的深渊,而是通过浪漫主义的想象,采用幻化的情节,让成名的儿子灵魂出壳,化作蟋蟀,由成名进给县令,县令献给抚军,抚军再贡入宫中。由于这只灵虫斗败了“举天下所贡”的一切异状蟋蟀,因此受到皇帝的赞赏。皇帝一高兴,结果是“诏赐抚臣名马衣缎”、“宰以‘卓异’闻”、“宰悦免成役,又嘱学使俾入邑庠”。从上到下,奖了又奖,赏了再赏,并不是为有什么文治武功,而不过是为进了一头小小的蟋蟀。这是很有些讽刺意味的。
《促织》作者最后发感慨说:“天将以酬长厚者,遂使抚臣、令尹并受促织恩荫。闻之‘一人飞升,仙及鸡犬’,信夫!”实在嘲驾得淋滴痛快。小说的批判锋芒,上至封建皇帝,下至抚军、县令乃至里胥里正,进步性是显而易见的。但作者最后让成名得到抚军的厚赏,“不数岁,田百项,楼阁万椽,牛羊蹄磝各千计。一出门,裘马过世家焉”,给作品安了个相当“光明”的尾巴。这在当时的社会里是根本不可能的,是违反生活真实的;这样处理还冲淡了小说的悲剧气氛,削弱了作品的进步主题,是作者思想局限性的反映。这篇小说紧紧抓住蟋蟀的得而复失、失而再得这条主线,围绕着主人公成名一家悲喜祸福的坎坷命运,把情节组织的腾挪跌宕,波曲云诡。
《促织》书影成名因弄不到一只象样的蟋蟀交不了差,被县令打得“两股间浓血流离”,“惟思自尽”,似已陷入绝境;他的妻子求神问卜,在巫师的指示下,捉到一只“巨身修尾,青项金翅”的优等蟋蟀,“举家庆贺”,出现转机;不意九岁的儿子把蟋蟀弄死,孩子惧祸,又投井自杀,虫失子亡,成名夫妇陷入极度的悲哀;成子灵魂化为蟋蟀,所向无敌,成名-家绝处逢生,化凶为吉。小说就这样通过一只小虫的忽得忽失,围绕着成名一家的忽喜忽悲,忽安忽危,忽祸忽福,使故事情节大起大落地展开。而读者的情绪也随之波澜起伏,不仅为千变万化的情节所吸引,同时也为主人公的悲惨命运所感动,从而收到了无比强烈的艺术效果。
《促织》书影小说所展示的实质上是一个悲剧故事。但作者在写到成名虫死子亡、僵卧长愁、困入绝境的时候,却忽然笔锋一转,“忽闻门外虫鸣,惊起觇视,虫宛然尚在”,跟踪追击,结果扑到了一只其貌不扬、但本领却很高强的蟋蟀。原来这是成子灵魂变化之物。此后它连斗连胜,为成名争了气,还挣来了富贵裘马。小说似乎也由悲剧转向喜剧。这是超现实的幻化情节。在《聊斋志异》中,当作品的矛盾冲突激化到极点,采取现实的手段无法解决的时候,作者往往采取这种超现实的解决方法。这种浪漫主义的艺术处理,往往能够增加作品情节的曲折性和生动性,而且便于寄托作者的理想和愿望。
《促织》书影这篇小说写景状物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充分显示了作者高度的艺术表现技巧。如写成子幻化的蟋蟀与村中少年的“蟹壳青”比斗的一节,统共不过一二百字,但竟写出了那样惊心动魄的场面和曲折变幻的情节。在比斗之前,小说先写出双方蟋蟀外观上的优劣强弱,一个“庞然修伟”,一个“短小黑赤”;又写了双方主人的骄惭情态,少年“视成所蓄,掩口胡声而笑”,成名则“自增惭怍,不敢与较”,造成一种少年蟋蟀必胜、成名小虫必败的气氛和声势。比斗开始了,“小虫伏不动,堡若木鸡”;“试以猪鬣毛捺拨虫须,仍不动”,惹得少年一笑再笑。看来小虫失败已成定局。
《促织》书影但作者笔锋突然一转,使形势急转直下:小虫暴怒,遂相腾击,张尾伸须,直屹敌领;少年大骇,解令休止。在这里,作者运用了欲扬先抑、欲擒故纵的表现方法,细致而生动地表现了小虫的特异本领。这场比斗到此本来可以结束了。但作者意犹未足,再次挥动神笔,掀起更大波澜:“一鸡瞥来,径进以啄”;“幸啄不中,虫跃去尺有咫”;“鸡还逼久,虫已在爪下”;“旋见鸡伸颈摆扑,临视,则虫集冠上,力叮不释”。一场虚谅过后,“成益惊喜”,而小虫的特异本领遂也得到更加充分的表现。这里值得重视的是,作者不仅逼真地写出了小虫的形状、动作和神态,充分写出了小虫的非凡本领,而且在写虫的同时,更加深入地写出了小说主人公成名的悲喜情感,而这种情感波澜又跟成名一家的生死祸福紧紧联系在一起。
成名因抓不到促织垂头丧气这就使得小说的场面和细节都能围绕着人物的命运和作品的主题而展开,不是那种为艺术而艺术的唯美主义的作品所能望其项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