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涧古城扼延、绥咽喉，著名的笔架山雄居古城西侧，居高视下，情景别具，可惜无缘得览。近逢“五一”，小吴返乡为母祝寿，某因之随行，一了夙愿。
沿广场南行，顺古城墙进去，高楼林立，白的、*的、灰的建筑，散发着现代生活气息。可是一路的噪音与浊气，仿佛进了集贸市场。街道两旁，巷巷岔岔，污泥浊水时见，农人菜车驴粪蛋气息悠悠。粮站拐弯，西沟边桥下：东滩，人声噪乱，牲口杂处，尘土飞扬——一个古旧的骡马市场。桥中下看，秀延河槽浊液蠕动，异味隐隐。西滩，散落着斑斓的塑料垃圾，滋润着苍蝇蚊虫。过桥沿秀延河北上，浊气时闻，正如一重游者所言：塑料垃圾或沉或飘，五彩缤纷，目不忍接；昔日的秀延河嘻戏场，竟让人捂鼻匆匆，欲绕道而行......
或许笔架山尚可一游。天波桥西出发，曲折山行，好陡峭的山路！有五六十度吧？山路触角伸向两旁沟岔，牵系出好些人家。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数人同行，走走歇歇。忽然我双眼一亮：“苜蓿！果真是它们，路边成行！”我轻轻抚摸着那柔柔的头，掐一节，深情地嗅——嗯，青草味儿——苜蓿呀，阔别多年的童年老友，你还是往昔的模样，还是那么可爱！你何时来这安家？我兴奋地摸着、瞅着、走着。猛然一棵羊蹄草跳到我眼前：“好哇，我的羊蹄草！你从故乡的自留地流落到此？你可比以前瘦小多了。”我轻轻掐一茎下来：花收了，茎空了，汁水淡了。
唉，羊蹄草哇，你也为了下一代耗尽心血，而把自己搞得憔悴不堪？你可别也培养出一个个“啃老族”来——我经常为培养出“啃老族”的父母悲哀。一路攀爬，我又邂逅了许多“童年故旧”：碗碗草、铲铲花，*蒿、苦菜、圪刷刷，还有好可爱的猫眼花，你看着那形色如猫眼一样的花朵，她也正瞅着你呢，那样专注、传情，好像旧日情人，既亲切眷恋，又隔膜生分。同行诸人无不欣喜，或抚草赞叹，或拥花拍照。与“故旧”的重逢中，一行人兴冲冲登上笔架山。站在崖边，双目晕眩。我想起了故乡的红龙城、山鸡梁、苦城湾。鸟瞰清涧城，真像一个悬在拉网中沉睡的婴儿——秀延河就是那软软的网。又像一个侧卧的元宝，秀延河珍爱地抚摸着它的梆底，东山迎着它的仰口大笑。这真是延、绥间的瓶颈、咽喉，拒守此城，千*万马也难以通行。但在冷兵器时代，如果东西两山失守，城也难以图存。笔架山的人民英雄纪念碑为攻城牺牲者所立，如古稀老妇，灰土蒙头，斑驳残损，沉迹冷清，千年古迹一般。再看那“笔架”庙中，香火旺盛，众多“善男信女”，焚香顶礼，虔诚备至，布施大方，求福乞寿为那般？随即想起先前所见众多父老坟前石碑庄严肃立，碑体簇新考究......这新旧冷热，让人沉思：是社会走向张扬小我，淡化大我的时代？收回思绪，看着起伏的冈峦，审视“笔架”的由来，无果。也许是只缘身在“笔架”中吧。临了，我伫立山顶下望：城中楼厦挨挨挤挤，东山初阳柔柔俯照，不见了昨日的浊气、喧嚣。看来，有些景观，近视不如远望，目睹不如耳闻。古人所谓看景不如听景，说得就是清涧城吧？
五月四日，小吴家开始寿礼。某以为，“寿”即长命，古者五十即可称“寿”，七十古稀而“过生儿”，颇觉不够尊重。谁想清涧人一提“祝寿”，那三亲四友，七姑八姨都得遍请，而且，建寿堂，着寿衣；鼓吹炮仗，着红挂彩；里亲外友，三叩九拜；繁文缛节，缺一不可。没有这些礼仪，一百寿辰，也叫“过生儿”。为了减少繁文缛节，减少麻烦，虽然还叫“过生儿”，增加了仪式感。请来摄影师，编排寿星：整床、扫地，衲鞋、闲话。几个绕膝孩童在前，老少戏谑。生活琐事完毕，寿桃蛋糕布桌，寿星老人临座，先儿后女，家孙外甥，鱼贯跪拜，祝福声声，应答款款，不时哄堂，颇也谐趣。（在中国，这种场合，最显规矩，正所谓“七个天仙女，不如一个蹩足儿”）。正在隆重祝寿之时，老人家的重孙欣然降临，大家纷纷去探望：好一个男子汉，虎头虎脑红绒绒的脸，憨态可掬，正像其父酒后；那一睁一闭两眼，让你猜测是在回忆过去，展望未来；清涧城的绿水青山或许要靠他们；那伸腿扬拳，加之众人称道的吃四方之口，真有顶天立地男子汉派头。
下午南下恒德昌，铺排全城最高档次的宴席。奶油大战开场亮相，眼看着鲜美可口让人垂涎的奶油，众人你追我赶互相涂抹。我且避且叹，如果让呼吁“粒粒皆辛苦”的诗人李绅看见，一定会感慨不已。接着，纷飞的苍蝇大驾光临，席间起舞。真是一流的酒店，超一流的服务呀。其中一只苍蝇竟殉职八宝饭中，将一盘“八宝”晋升为“九宝”。一时杯盘齐奏，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清涧之行，思之再三。俚俗民风，地方文化，千年沿革，与今日之现代文明交织，五花八门，新旧并存。
历史就是这样：现代生活人所追求，可是，古老的观念总揪住不放；住高楼、净居舍，健身美容，却又尽情污染自己身边的环境，垃圾随手丢弃，小家干净，环境污染；冷落为民捐躯的英雄，参拜泥塑木雕，热衷于私家坟墓，不知是智还是愚。可喜的是，“笔架”自然生态，清新可爱，美化了生活，净化人心灵。小城啊，在改革开放中前行.....年5月4日
丁树文，陕西吴堡人。卌载从教，师生相宜；性情孤洁，拙于人际；常忧国事，空自叹息。时舞文墨，诗酒尤迷；衣食所安，温饱足矣；儿女成就，斯人怡矣。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