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春休，
一半春留。
桃小香摄
热了将近一周时间，到了周末，一下变成春阴天气。
南窗下的西洋路地铁口，来往的行人比往日少得多，也不见跳广场舞的大妈出来恼人，让人想到春节假期的那段日子。广场边的香樟，开出纷乱、细碎青绿色的花，散发着细微的香气。
宫粉羊蹄甲、白花羊蹄甲的花期，也比往年来得略迟一些。
去年此时，地铁口外的那八棵羊蹄甲，六棵宫粉，两棵白花，粉粉白白，满树繁花，早已璀璨得不行。今年，每棵树都只开出稀稀拉拉的几朵花，完全没有了去年的气势。
北窗下的洗马河，流水无声，游船无影。
河边的栈道、对面的黎明湖公园里也少人行，空气特别沉定。夹岸的老榕上鸟噪如雨，在这样阴翳的天气里，显得格外的欢愉。
桃小香摄
柳条细软，春风烂醉。远处的什么地方，传来布谷鸟高亢的鸣啼。
今日春分。
01
这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四个节气。
春分的分，是一半的意思。《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写道：“二月中，分者半也，此当九十日之半，故谓之分”。《春秋繁露》也说：“春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
春分日，不仅平分了90天的春三月，而且这一天，阴阳（寒暑）相半，昼夜等长。此日过后，北半球阳气渐升、白昼渐长。
桃小香摄
一半春休，一半春留，古人尤其是古代文人们对于时光的流逝是极为敏感的，每当此时，眼看着花落花开，便生出满怀惆怅之意。
三百年前的某个春分日，恰好遇上花朝节。顾贞观写了一首小词。
在这首《柳梢青·花朝春分》的小词中，顾贞观写道：“乍展芭蕉，欲眠杨柳，微谢樱桃。谁把春光，平分一半，最惜今朝。花前倍觉无聊。任冷落、珠钿翠翘。趁取春光，还留一半，莫负今朝。”
这是一首闺情词。
顾贞观是通过一位妇人的眼睛，来观赏三百年前的那个春天的。已经到了青梅如豆柳如眉的仲春了，芭蕉展叶，柳叶如眉，樱桃花谢。
春分时节，山水朗润、烟雨*昏，真是让人痴醉的节气。到底是谁把这春光给平分了呢？
下片开句，花前倍觉无聊。无聊在这里，是无可奈何的意思，写妇人对于时光流逝的无奈。
桃小香摄
妇人的无奈，不就是诗人的无奈。
前一段是孟春，后一段是季春，最让人珍惜的，就是现在的仲春之月。可是世上的东西，似乎你越是爱惜，就越怕失去，这又该如何是好？
眼前的春光，就仿佛世间的很多事情，你是无力改变的。
既然你无力改变现状，与其心灰意懒，不如看开一点，就趁着这个好时节，过好现在的每一天吧。
02
春分三候：
一候玄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
桃小香摄
诗经中有一篇《玄鸟》：“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鸟，就是燕子，说商王朝的先祖，是上天派遣的燕子所生。燕子是春分回、秋分去的候鸟。
它的踪影，是春分节气重要的物候，当看到画梁新燕一双双的时候，便知春分到了。
白居易在诗中写道：“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燕子的一生，除了哺育后代，就是为家人遮风挡雨辛勤筑窝了。
这简直就是农耕社会里农人的写照。
古人常在春分扫墓祭祖，叫春祭，几乎全族出动，先祭扫开基祖和远祖坟墓，然后，才分房祭扫各自房头祖先的坟墓。农家人称燕子为贵客，是一种感恩，因为农人在它们的身上，看到先祖的影子。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
“雷乃发声。阴阳相薄为雷，至此，四阳渐盛，犹有阴焉，则相薄乃发声矣。”
桃小香摄
“始电。电，阳光也，四阳盛长，值气泄时而光生焉，故《历解》曰：凡声阳也，光亦阳也。《易》曰：雷电合而章。《公羊传》曰：电者，雷光是也”。雷在春分出地发声，秋分入地收声。
不得不佩服中国古代先哲的智慧。
早在先秦时代，他们就知道用阴阳学说来解释雷电。阴阳相薄，感而为电，激而为雷。有云然后有雷，电者阴阳相轧，雷者阴阳相击。
山西应县佛宫寺，有一座千年木塔，塔高67米。
塔边房舍高不过10米，屡遭雷击，木塔却安然无恙。原来塔顶有一铁刹，中有铁轴一根，插入梁架之内。又有四周八条铁链将电流引至地面，能很好地起到避雷的作用，才使木塔免遭劫难。
03
写那首《花朝春分》的顾贞观，是明末清初有名的才子。
桃小香摄
但顾贞观最受人称道的，是他与吴兆骞的知己情意。吴兆骞年幼成名，性格狂傲耿介，平日里得罪了不少人。因丁酉科场案，吴兆骞被仇家诬陷入狱，流放到东北宁古塔。
顾贞观四处奔走，想要营救好友，奈何苦无门路，自己又功业无成，营救之事也只能是个空谈。
康熙十五年，顾贞观被当时首辅纳兰明珠看中，成了明珠之子纳兰性德塾师。两人一见如故，结为忘年之交。顾贞观与纳兰性德说起营救吴兆骞的事情。
只是性德无心*治，不想去触碰这些俗事，没有立即答应。
是年冬，顾贞观想到流放中的吴兆骞，大为悲痛，写下了《金缕曲》二首。正是这两首被称为“千古绝调”的词，打动了性德，吴兆骞终得召还。
召还后的第三年，吴兆骞便病故了。又过一年，纳兰性德也病故。
桃小香摄
两位挚友的离世，让顾贞观悲痛不已。性德逝世的第二年，顾贞观在家乡无锡的惠山脚下，修建书屋三楹，从此避世隐逸。那首《花朝春分》，便是他归隐后所作。
最惜今朝，莫负今朝。
古人书写春分文字，与顾贞观一样，多是感慨春光的易逝，人生的短暂、无常。“一年尚有几春色，花若飘零春奈何”。“燕飞犹个个，花落已纷纷。思妇高楼晚，歌声不可闻。”
但春天不止只有闲愁，还有窗外的美景。
春天的花，如同春天的景，含烟带雨，凝脂欲滴，楚楚动人，美得不可方物。“清昼开帘坐，风光处处生”。“社日双飞燕，春分百啭莺”。但写得最好、最让人沉醉的，还是欧阳修的那一首：
“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长蝴蝶飞。花露重，草烟低，人家帘幕垂。秋千慵困解罗衣，画堂双燕归。”
青梅如豆，今又春分。
（图片丨桃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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